西班牙網紅Aitana Lopez是AI模特，目前每月能承接約1萬歐元廣告。初看到其廣告圖片，震驚得目瞪口呆，作為曾經的專業(yè)創(chuàng)意人員，在一年前，我自信能發(fā)現AI視覺創(chuàng)作的“一眼假”，總感覺：AI想取代真人創(chuàng)作，至少還需要十年八年，這代人應該不會有職業(yè)危機。
但面對這個Aitana Lopez，反反復復看了很多遍，仍無法區(qū)分：它（或她）到底是真人模特，還是個AI生成的視覺形象？
又一職業(yè)的重大危機已經來臨：幾個月前聽說不少淘寶模特被AI所取代，而現在，專業(yè)模特，甚至很優(yōu)秀的專業(yè)模特，都可能被AI淘汰。
十幾年前，我任創(chuàng)意總監(jiān)時，曾運作過外國品牌在國內拍攝的廣告片。由于在營銷中發(fā)現金發(fā)碧眼的西方模特，對中國消費者的吸引力有限，所以，我們建議用深發(fā)色、深睛色的歐洲模特來重新拍攝平面和廣告片，在保持外資品牌視覺形象的同時，增加對東亞消費者的親和力。
選模特環(huán)節(jié)費了老勁、耗費巨大。西方模特確實敬業(yè)，經紀公司不但發(fā)來了形體、面容的照片和視頻，身高、體重、三圍、發(fā)色、膚色、睛色，甚至一些隱私內容，包括是否曾經整容、隆胸、外科手術，是否有疤痕、色斑、痘痘等等，并要求我司以法務程序承諾商業(yè)保密。
盡管大量數據及其身體特征，在我們的項目里用不著，但確是首次見證了模特產業(yè)的國際標準，堪稱嘆為觀止。但這種高質量、高標準的代價也很高昂：最終選定的模特，來到中國拍攝、差旅、住宿、保險等費用達8萬多歐元，那時匯率折算近80萬人民幣。
即便如此高標準、高代價，亦不能減少真人模特做品牌代言的風險，假如此模特出現違法犯罪行為，譬如吸毒、**，或生活方式鬧出丑聞，對品牌形象都是沉重打擊。就算該模特在道德和操守方面潔身自好，其美好形象所帶來的品牌與銷售助力，也只能延續(xù)幾年，然后就得把這高標準、高代價的程序再來一遍，因為時光荏苒、紅顏易老，而品牌必須長青。
當AI真能做到對人類的模仿以假亂真程度時，這一切憂慮和隱患都會大為減少，運作成本大大降低。
雖然3D建模和渲染的成本也不低，但AI生成的模特形象，不會衰老，不需休息。順帶說下我們聘請的那位德國深發(fā)深睛模特，每天只工作標準8小時，其后即便按勞動法付她雙倍薪酬，人家也不加班。AI模特可不會這樣，甚至能在N多個不同平臺同時上線運行，也不會狀告無良Boss壓榨，它（她/他）也不吸毒、不**、不違法犯罪，對品牌的安全性高得多。
通過3D模型、渲染的更改和調整，還能很輕松地改變其發(fā)色、睛色、膚色、身高以及豐瘦程度，能生成系列形象：一個基礎模型，改動些細節(jié)，便能生成金發(fā)芭比、黑發(fā)芭比、棕發(fā)芭比，黑人芭比、亞裔芭比，胖芭比、瘦芭比，高芭比、矮芭比……將甄選模特的難度和成本指數性降低。
在其后的商業(yè)運作中，則可很容易地編寫AI模特的故事：同源模型，針對不同消費群體稍作修改，MOD-1是經典傳統(tǒng)形象，MOD-2可變成前衛(wèi)的LGBTQ，MOD-3則可賦予其他性格特色……商業(yè)利益幾何級放大，商業(yè)資本當然會選擇更安全、更廉價、擴展性更好的AI模特。
這就對真人專業(yè)模特提出巨大挑戰(zhàn)，這些模特往往從幾歲就開始進行艱苦訓練，形體、表情、氣質、動態(tài)、舞蹈、音樂，還要進行飲食控制。在隨機天賦的基礎上，經過十幾年艱辛、苛刻、成本高昂的專業(yè)訓練，才能在一定概率博得人生舞臺上短暫的綻放。
專業(yè)模特單位時間的高薪酬，正是對這十幾年的艱辛和巨大投入之回報。如同學習音樂、繪畫、物理、數學、編程的專業(yè)人士一樣，相對較高的單位時間薪酬，是對長期學習和人生歷練的報償。
但商業(yè)資本不會因你十幾年寒窗苦練，就保證用你不用AI。雇主只會看誰給自己所帶來的利潤更大。在這方面，AI顯示出越來越大的優(yōu)勢。之前，我們已經看到了AI對視覺設計人員、聲音與語言工作者的巨大威脅。今天，在模特領域，AI又下一城。
有人說：在AI直播領域，未來三年依然不看好，目前它只能重復些機械性的內容，缺少隨機應變、活潑靈動的能力。這恐怕過于樂觀了，當人類自以為還擁有這些優(yōu)勢時，AI可是不眠不休、夜以繼日地迭代進化，真人有這力量嗎？
AI在各個領域不斷拱卒、攻城略地，在現實的應用領域，帶來使越來越多專業(yè)人士失業(yè)的威脅，而更深層次危機是：未來人類應該怎樣生活？如果你勤奮學習、艱苦磨練十幾年，然后發(fā)現自己的專業(yè)被AI瞬間替代，那么學習和磨練的價值和意義何在？請給我個不沉淪、不頹廢、不躺平的理由。
真人需要刻苦學習和艱辛磨練才能具備的能力，無論是音樂、繪畫、寫作、表演（模特是表演的一部分），還是醫(yī)學、物理、數學、編程……甚至游泳、騎自行車等技能，一旦放棄繼續(xù)學習和鍛煉，這些能力很快就會減弱甚至消失。
而AI所擁有的能力，就永遠擁有，并能不斷迅速復制；其暫時不擁有的能力，也可通過升級、深度學習而逐漸擁有；犯了錯誤，只需修改BUG或重啟就能解決。那么，人類怎樣與AI比拼？
模特所擁有的美好的容顏和形體，是大自然演化過程可遇不可求的隨機天賦。如果連隨機天賦都能被AI用算法取代，那么還有其他什么不能被取代？人活著的價值、意義、目的何在？人類被AI再次逼到了哲學的終極問題面前。
（本文僅為作者個人觀點，不代表本報立場）
美逸君
責編 陳斌
